白遵守去见过几次那夜被捕的议员和外交官。
两个人说出了一些隐情,比如,郊外会所的集会是两周进行一次,参加者从以前的几人到后来的十几人,但是南山俱乐部成员应该远不止这些。
集会者都戴着面具,集会以外禁止私下联系,所以成员之间其实不算彼此认识,了解每个人底细的只有琴氏。
成员听命于琴氏,为他的计划出力,有数不清的金钱和权力交易。
可是,琴泰雄承认杀人以后就不再招供了。
白遵守问集会者还有谁,两个人回忆起一些难以确认的碎片,比如某人的声音、体型、习惯之类,猜测的职业、地位之类,说法出入极大。
线索一条一条断了,不知不觉和谢道灿分别也快两年了。
大检察厅请梁次长过去喝过两次咖啡,说适可而止,南山集团牵扯的势力过大、利益过大,不是白检察官能承受的,就算查清楚了,也改变不了什么,最后只是飞蛾扑火。
梁次长当时很坚决,他说查清楚本身就是一种改变,检察官要做的不就是这样的事吗。
他回到中央地检,找吴荷拉谈了一中午,他说每天案子那么多,这一件放松一点,也不会有人怪白检察官偷懒的,你劝劝。
吴荷拉不知道怎么劝。她知道白遵守为什么这样。
时间已经越走越远,他只要一直站在原地,就可以离那个人近一点。更何况,他正在踏入的,南山集团背后的,不见天日的地方,一定有谢道灿失踪的线索。
有一天一名被调查中的高层委托秘书约白遵守见面,选了一家高档日式餐厅,点了一桌价格不菲的料理。秘书说那位对白检察官的行事一贯称许,要是有什么愿望,无论加薪、升职,还是出国进修,我们都会助您一臂之力。至于那位的私事,就不必过度关心了。
白遵守沉默了一会,抬头平静地问:“失踪的爱人回到身边这样的愿望,也能帮我实现么?”
秘书很意外,一时语塞,白遵守站起来,拉开槅门,踏了出去。
那夜,一伙人在公寓地下停车场堵住白遵守,给他注射了大剂量镇静剂,载到码头,架上一条渔船,捆绑着行军背包,抛入大海。
冰冷的海水中,白遵守清醒了一点,目之所及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,他屏着呼吸,试着挣了挣,行军背包浸透了海水,拽着他无边下坠。
太冷、太重了,他成了海的一部分。把呼吸也交给它,就自由了。
有一缕微光来照着他,一点一点,渐亮,渐迫近,照得他不能睡下去。
他转头避开,一只手拎住他肩上的绳子,拽了一把,另一只手扳过他的脸,唇挨上来,压在他的唇上,他又能呼吸了。
那个人割断了绳子,揽着他,踩着水,向海面升上去。
镇静剂的药力还没退,白遵守的意识断断续续,有人除去他身上湿透的衣物,给他裹上大衣,把他的手焐在手心搓着,那双手也是冰凉的。
他想抓着那只手,身子不听使唤。
胸口生疼,气息挤压出去,再喘不上一口。
那个人吻着疼的地方,想暖他,他只有嘴唇还是暖的。
白遵守心里并不难过,也没有哭,只是眼泪一直往外淌,他不能看,不能动,只想听听那个人的声音,那个人只是不停地擦掉他的眼泪,一句话也没说。
白遵守醒来是第二天下午,海岸警卫队医务室,没见到救他的人。
吴荷拉的电话。
“白前辈,现在在哪儿?”
接起电话的一瞬间,耳膜就是一震。
“快打开电视!”
医务室隔壁,就是值班队员的休息室,下午是队里最悠闲的时候,电视开着,屋里很吵。
白遵守下了床,走到廊上。
“看到了吗?”
吴荷拉催着。
电视好像坏了,每个频道都在重复播放同样的画面,几个队员争抢着遥控器,可是怎么按也没用。
画面很短,像是微型摄像机拍下来的,一名高层在和人交易毒品。
正是委托秘书约见白遵守的那一位。
画面结尾显示着一个数字,是韩文里的“四”这个字,意味不明。当然,看成姓氏的话,它也可以是一个“谢”字。
是他。吴荷拉说,前辈,他回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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